杨绛先生在今天凌晨病逝了,享年 105 岁。虽然早一段时间就看到杨先生病重的消息,也明白生而为人,病痛死亡都是必然会面对的事情,但当她去世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还是被深深地震动了。
除了与钱钟书的爱情被传为佳话,杨绛先生本身在文学创作、戏剧创作和外国翻译上的造诣也相当深厚。一位女性,以文字做牵引,用平和明晰的语言去传递她对这个世界的观察,在绝境发掘生活的美好,这本身就值得敬佩。
虽然到这时候再把故人旧作找出来整合集结是常规的做法,但对于这样一位读书人来说,旧事的反复咀嚼或许会感动说者和听者,但于她全无益处。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事是比把她的文字传递下去更有意义的。
《洗澡》
这是杨绛先生作为小说家身份的名作,讲述了解放后知识分子第一次经受思想改造时的事。在书中,知识分子们仍保有读过书的自矜自傲,不愿意用耳朵接受那些粗鄙的名词,把“脱裤子、割尾巴”这种说法雅称成“洗澡”。小说并不按照某一个人的经历来贯穿头尾,而是把着眼点放在运动背景上,在运动中出现的态度各异的人和事都是让故事更为丰满的组成部分。
身为当年“牛棚”中人,杨先生与钱先生都在当年的运动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和磨难,但难得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仍能保有敏锐的观察力,将乱象里的种种不动声色地加以批判和讽刺。不少人拿这本书和《围城》相比,一个更尖刻,一个更柔情,但说到底,风趣都是相通的。
《干校六记》
和《洗澡》不同,同样是记述知识分子们在文化大革命中的遭遇,但杨绛先生用平和甚至幽默的语调,记录了她在干校里的衣食住行、和其他被下放的文人间互帮互助的情谊、与钱钟书先生分别又重聚的小乐趣……书名和篇目都来自沈复的《浮生六记》,书写方式也于细微处着手,体现了有所修养的知识分子在苦难当中的坦然生活。
《我们仨》
不少人在提及杨绛先生离世消息时,都会提到这本《我们仨》。的确,这本 2003 年出版的散文的确算得上是杨绛先生离我们最近的作品之一了,个中所忆起的家庭旧事也叫人动容。
全书三个部分:我们俩老了、我们仨失散了和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前两部分在像是做了一个“万里长梦”,用虚实结合的手法讲述一家三口在一起那些时间里的温情和亲情,第三部分则回归本真,用质朴的话语回忆生活中的琐碎事。许多人都评论梦境的部分冲淡了感情,但表达死亡的虚笔是杨绛先生仍旧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的证明,也避免了情绪过于泛滥对这份回忆的拉扯变质。
在最初的设想中,《我们仨》是钱家三位文人各写一部分的爱的巧思,但女儿钱瑗的忽然离世打乱了这个设定,最终杨绛先生以 92 岁的高龄独自完成了它。
《走到人生边上》
人越到老越爱论鬼神,这本书也是杨绛先生在 96 岁的时候对人的生死、灵肉、鬼神问题做出的思考。女儿与丈夫的先后离世留给老人的是难忍受的孤独,这点在《我们仨》中有明确的体现,而在漫长的时间里,杨先生除了回忆,也把参悟生死的意义当做是余生的修行。
钱钟书先生的第一本集子叫做《写在人生边上》,由杨绛先生编定,这是一种开始;而《走到人生边上》是杨绛先生的最后一本书,对当年的集子做了一番注释,这也算是用文人的方式完成的一种圆满。
《堂吉诃德》
作为经典的西班牙文学名著,堂吉诃德引进国内由多个译本,其中以杨绛先生的最为有名。当年为了翻译这本书,亦有英、法两门外语基础的杨绛先生决定原文直译,在 48 岁的时候开始学习西班牙语,中途经历过文革和再译,最终确定了现在了版本。
2005 年,北京外国语大学西班牙语教授董燕生炮轰杨绛的《堂吉诃德》翻译不佳,并认为杨绛的译本有漏译嫌疑,激起满城风雨。不少翻译家也就此为杨绛先生的译本站台,认为翻译本身就是一种再创作,杨绛先生在翻译时运用了“点烦”手法,对冗余文字进行过滤和处理,在不删改原意的情况下对小说的风味进行最大化的呈现,无愧是最佳译本。
《听杨绛谈往事》
这不是杨绛先生的作品,作者是吴学昭,著名学者吴宓的女儿,但这本书对于怀念杨绛先生有着非一般的意义。杨绛先生一生从未为自己写过传记,因为钱、吴两家亲密的关系,吴学昭才得以倾听、记述了杨先生本人的大量往事,并集结成书。杨绛先生为这本书题签作序,声明“经传主本人认定的传记只此一本”。同时这本书的落成也是为了纪念钱钟书先生辞世十周年,意义非同一般。
杨绛先生说过,“我今年一百岁,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往前走多远,寿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回家。我没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想至此,我心静如水,我该平和地迎接每一天,过好每一天,准备回家。”
这么说来,仙逝对于杨绛先生来说,也是一种福气。
条评论
安下心读。
得知非偶然,致上我深深的祝福!
阿彌陀佛
“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