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电影：无法掀起大风浪的新体验

8 月 4 日，《小时代 3》率先将弹幕带到影院，成为了中国首场弹幕电影；随后，8 月 7 日上映的武侠电影《绣春刀》低调开放了弹幕场；8 月 8 日，在国内有广泛簇拥的武侠动画系列剧《秦时明月之龙腾万里》（以下简称《秦时明月》）上映，开始其在全国 12 个城市的百场弹幕专场连映……几天之内，“弹幕电影”这种新鲜的观影方式强势占据人们的眼球，引发广泛讨论。

热议聚焦在“弹幕电影”与传统观影体验有何不同、会不会冲击到电影市场上。为此，我们采访了影院方面和一些观影者，结合电影片方的资讯，一起来探讨下暑期档里的这一欢乐现象吧。

弹幕缘起：“你不是一个人在看视频”

弹幕（dànmù，源于其日语发音 danmaku），指在观看视频时、上面滑动而过的评论字幕，亦指观看者实时发布评论这一评论模式。首次出现在 2007 年，日本 niconico 动画在网站更新后新增弹幕功能。这一增强观看者间互动的评论模式很快得以风靡。同年，国内出现视频弹幕网站 AcFan（以下简称 A 站）；2009 年，从 A 站分离出 bilibili（以下简称 B 站）。

▲从 niconico、A 站、B 站的 logo 可看出它们的相似，目前国内 B 站人气高过 A 站。

A、B 站是国内二次元文化的先驱普及者，站内主要发布 ACG 类作品，如动画原作、相关音乐、二次创作、同人、恶搞等，聚集了很大一部分 ACG 爱好者，他们的特点鲜明：御宅族、90 后为主、吐槽技能满点——这也成为了弹幕的自带属性。

视频播放中飞过的弹幕弹幕，不仅可以补充视频信息（如遇到字幕组没解释的专业词汇，会有观看者进行说明，B 站常“暂停看红字君科普”）、贴心地进行高能预警和遮挡画面（如惊悚片中，大批有秩序的弹幕会遮挡住血腥画面），更重要的是能在欢乐有趣的“互掐”中获得认同感：

例如，弹幕里出现“都是时臣的错”或“天然卷的都是好人”时，能迅速划分这是哪一部动画的爱好者。这种“认同感”的极端形式就是会一些“只为了刷屏而存在”的视频，满屏弹幕、看不清画面，气势浩荡，不得不燃。

▲N.ec 鱼丸制作的短视频《Some Like It Hot》在 B 站被播放 266.1 万多次、有 16 万多弹幕（定期清理弹幕），被称为“镇站之作”。

其实，我们对弹幕并不陌生，电视台在播放连续剧时，屏幕下方会以滚动字幕的形式放送热心观众的观看感受，这也是广义上的“弹幕”。主流视频网站在 2012 年 9 月开始关注弹幕，土豆网启用新服务——豆泡，将弹幕视频播放器接入门户，但反响平淡。

究其原因，适合弹幕的视频在其巨大的资源库里非常少，无法聚集起来爱好弹幕的人群，就无法获得发送和观看弹幕的乐趣，对带动普通大众一起来发弹幕更是兴致缺缺，用户间很难互动。现在，A、B 站都开放注册，欢迎大家搬运更多领域的内容，尝试着走近大众。

▲豆泡首页上 ACG 向作品占据较多版面。

随着弹幕影响力的不断扩大，更多领域的视频开始加载弹幕功能，首当其冲的是数码设备。今年 1 月 16 日，索尼的 PS Vita 和 PS Vita TV 开始免费支援 niconico 应用程式，以弹幕互动和收看实时直播为宣传点。紧接着 3 月索尼发布的 4K 电视也实现了弹幕的效果，此卖点在社交平台上吸引了大量关注。

▲PS Vita 以可轻松观看 niconico 动画、直播放送为卖点，在这里了解更多资讯。

▲索尼今年春季发布的 4K 电视也带上了弹幕功能。

弹幕鲜明的社交属性非常适合用在产品营销上，而从索尼的动作来看，社交性的添加与不断增强，也是未来数码产品的趋势之一。

而本身具有一定社交性的电影与弹幕颇为契合，及至 8 月 4 日，院线电影首次实现弹幕化，弹幕进入了一个更广阔的领域。

▲《小时代 3》弹幕专场，整套设备的系统构建花费 10 万。

从弹幕视频到弹幕电影：观影方式的多一种选择

临近档期尾声的《小时代 3》在放映了国内首场弹幕电影后，成功地又一次占据话题榜首。当晚在北京耀莱成龙国际影城慈云寺店举办的放映专场，聚集了一百多名观众，电影开始前，通过手机接入影院的无线网，打开指定网页，才能发送文字吐槽。这也是目前弹幕电影普遍采用的发送方式。

尽管官方微博对此次放映大加称赞，但据观影者普遍反映，可能设备或网络不佳，弹幕发送有延迟，中间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发送和显示弹幕。

对于弹幕发送延迟，上海永华影城的市场部主管在接受采访时说：“因为发送出来的弹幕需要人工审核，删掉敏感内容，（所以）大概会有一分钟左右的延迟。”在这里上映的是弹幕版《秦时明月》。

与《小时代 3》的活动式包场放映不同，永华影城正常排片外，连续三天每晚 7 点到 8 点的黄金档都安排了一场《秦时明月》弹幕版。虽然是弹幕场，但票价与普通场一样，只是在购票流程多一个“弹幕场”的选择而已。上座率也差不多，在 70% 左右。“作为一部动画电影，这个上座率已经不错了，来看的都是年轻人。”

▲《秦时明月》弹幕首场在上海大光明剧院举行，同样是包场放映的形式。从图片中可看出设备比较简单，弹幕直接投影到主屏幕两边的墙上。

据了解，《秦时明月》片方挑选影院场地并提供弹幕电影的设备，影院方面负责承办和技术搭建。但因为弹幕版需要几个人审核敏感词，人力投入相较传统放映方式来说非常大——这也成为了院方市场部方面不愿引入弹幕电影设备的重要原因：“对这个有兴趣，但暂时不会考虑引进设备或做成弹幕厅，主要原因是技术不成熟，短信一样的（发送方式）太不方便了，要好几个人去审查。”

去看《秦时明月》的大多是该系列的动画爱好者，抱着“支持国产动画”的心态，但观影体验并不十分美好——弹幕延迟、错过槽点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此外，同时看三个屏幕、眼睛不够用（《秦时明月》将弹幕投影到电影屏幕两边的屏幕/墙上，而《小时代 3》弹幕在电影屏幕上、观感更接近 B 站），弹幕内容不如预想中有趣，但大家一起看电影、一起吐槽，感觉还不错。

虽然目前缺少系统的观影反馈、用户需求有待梳理，但短期内不会出现成熟的弹幕厅、弹幕影院已是既定事实。进影院的社交需求只增不减，随着设备和观影体验的优化，弹幕电影或可创造新的观影模式，比如是观看动画电影、粉丝电影的不错选择。

▲官博、观影者的反馈显示《秦时明月》弹幕场的上座率不错。

排片上看，《秦时明月》在整个档期（8 月 8 日至 17 日）里安排了 100 场弹幕专场，覆盖全国 12 个城市、39 家影院，且 90% 以上安排在晚黄金档，以至在宣传中使用“创意观影革命”这种煽动性极强的字眼。但对比其全国首映日排片 12.21%，排映约 1.4 万场，弹幕场次在全国场次的比重中十分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另，《小时代 3》首日排片 45.01%，弹幕版仅活动专场一场。

片方非常明确：弹幕电影只是商业噱头，它满足小部分人群的娱乐需求，在电影营销过程中负责引起话题，作为宣传点和卖点之一。新鲜、有趣、有话题、受众某些层面上的契合，弹幕电影作为院线电影常规放映之外的补充，进一步细分观影人群，使电影娱乐性、互动性更强，自有其积极意义。

体验虽新奇，但注定无法掀起大风浪

弹幕电影作为一个新生事物，目前引发的争议较大，业内有导演拒绝这种形式其实是太过担心。弹幕所吸引的 90 后观影人群尚未成为影院主流人群，其社交需求和兴趣认同、休闲娱乐的需要仍会推动弹幕电影市场的发掘、完善和创新。短期内，弹幕电影的影响力非常有限，不会掀起大风浪。而现在的 90 后成长起来是否仍需要弹幕，乃另一说，不同年龄层的读者可以自己判断。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电影院这个相对封闭和专注的空间当中看到别人的“乱入”，对于注重效果的大片来说，“被打扰”就更是让人讨厌的事情。看起来，弹幕仍然只是少数且共同喜好明确的人群的玩乐方式，电影院可以分别提供传统厅和弹幕厅让人自行选择，就像现在有 2D、3D、IMAX 厅一样，但考虑到兼容最广泛人群的入场，弹幕厅即便有，在整体当中的比重也会非常的低。这对影院方的压力可大得多。

▲《秦时明月》上海首场弹幕场后的抽奖环节。作为专场活动，弹幕电影是不错的选择。

说起来，如果弹幕电影逐渐成熟，其互动性被不断放大和强化，像好莱坞电影设置高潮点、笑点、尿点一样设置好每一处槽点，让全场观众能 high 成一片，或许也是不错的电影生产方式。但压力和风险也是显而易见，当弹幕也成为了电影吸引力的一部分，即便在当下能够一定程度带来关注，但这将让制片方失去主动权（弹幕来自观众且无法被预计），并且让电影失去未来持续的传播力。电影完全变成快消品，这对行业带来的颠覆可想而知。

再加上硬件设备的成本、敏感信息的风险等，弹幕电影注定不会成为大众流行。这样的观影模式不会牵制有自我艺术追求的导演，最终或许会逐渐流于平庸——让它去挽救烂片们吧。

（注：特别感谢上海大光明电影院、上海永华影城、北京耀莱成龙国际影城慈云寺店及五棵松店对本次采访的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