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Pi”诞生记：一部电影，一段旅程

《少年 Pi 的奇幻漂流》的原著作者 Yann Martel 曾认为，这是一部无法被拍成电影的作品。直到四年前，李安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接下这部片子，并在四年后的今天，将这部“世界上最难拍”的作品梦幻般呈现在大荧幕上。而这场在观众眼前 127 分钟的奇幻冒险，对李安和整个创作团队而言，则是一场历时四年的漫长旅程。同漂流在太平洋中的少年 Pi 一样，他们面临着来自技术的挑战，更面临着身心的疲惫与折磨。

从某种意义上，一部电影的制作过程更像是多种设计的交融：大到每一个画面和场景，小到每一个演员的眼神，都需要经过精心的设计。那么实验室就带着大家一起了解少年 Pi 诞生的漫长旅程吧。

看着这些奇幻的场景，或许很难想象到制作过程会是怎样艰难。水上拍摄、动物的参与，这两个元素已经为影片的拍摄增加了难度系数。而李安在面对着两个挑战的同时，毅然决然地选择增加另一个挑战：他要拍成 3D 的电影。在《阿凡达》横空出世前的 2008 年，这样一个决定显得尤为艰难。他说：“3D 是个冒险，然而也意味着，观众会给它更多的机会。”

马来西亚的数字工作室 Rhythm & Hues（简称 R&H）负责完成了影片的主要视觉效果：包括一只栩栩如生的孟加拉虎，一只鬣狗，一只猩猩，一只斑马以及一望无垠的大海。当这些动物和场景出现在银幕上时，或许没有观众相信这些梦幻一般的生动场景，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动物，全是在一个小小的工作室里通过电脑完成的。而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的太平洋，则是台中市一个废弃机场里搭建起的一个水槽而已。

猛虎理查德·帕克的诞生

作为影片的主角之一，这只美丽的孟加拉虎与少年有着大量的对手戏。然而即使训练有素，老虎凶猛的本性依然十分危险。因此，剧组需要一只和照片一样真实的“数码老虎”，而这只老虎也是整个制作团队的需要解决的第一难题。即便是在先进的数字技术的支持下，这只老虎依然是个艰难的存在。“它仍是一个人工的东西，没有任何程序能够真正让一个虚拟的动物看起来像真的一样。”李安说，“每一个设计，都是为爱而付出的劳动。有些镜头拍了三个月，有些则拍了六个月。”

为了让这只数码老虎更真实，团队找来了 4 只老虎作为研究参考，其中一只名为 King 的老虎被选作理查德·帕克的原型，并在几个重要场景中出镜，比如那场老虎在海里游泳的戏。当然，老虎并没有真的下水游泳，工作人员在老虎的围栏里搭起了一条可移动的小船，并拍摄了一些镜头，加上后期处理完成整个游泳的场景。

数码老虎的构建则是一个更为庞大的工程。团队先对真老虎的行为和动作进行了细致的拍摄作为参考并进行了研究。根据这些参考资料，他们从老虎的骨架开始，通过加上肌肉、毛发、皮肤等细节，逐步构建出一只如照片一般真实的老虎。光是毛发部分就有十多位艺术家负责。下面是数码老虎的构建过程：

▲团队先对一只真老虎进行拍摄，作为参考。

▲构建老虎的骨架，用于控制老虎的动作。

▲构建老虎的肌肉，用于控制老虎的皮肤。

▲模拟老虎的毛发。

▲模拟老虎有花纹的皮肤。可以清晰的看到肌肉和骨骼。

▲数码老虎完成品。

此外，团队负责人 Bill Westenhofer 坚持让真老虎出镜，以提高电脑特效画面的水准。当有一只真老虎出现在电影里时，另一只假的老虎如果不够逼真，则会露出破绽。顶着如此的压力，艺术家们才能超越极限，不断深入，甚至连老虎站起身来和吞咽食物时爪子的抽搐都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模拟。同时，他们避免将动物过度拟人化，最大程度的保持了老虎原始的凶猛天性。

耗时一年，一只与照片一样逼真的老虎终于完整诞生。大银幕上，理查德·帕克骗过了观众的眼睛，让所有人都相信它真的存在。有趣的是，剧组成员还收到了印度政府的警告。由于老虎太过逼真，他们必须向印度政府证明没有任何一只动物在拍摄中受到伤害。这也算是一种赞美了吧。

少年与猛虎

猛虎已有，少年 Pi 的角色由谁来扮演呢？三千多张面孔之中，这个名叫苏拉·沙玛（Suraj Sharma）的 16 岁少年脱颖而出。这个完全没有表演经验，没有见过大海，甚至不会游泳的孩子，凭着一脸纯真和投入，最终打动了李安。

然而除了缺乏经验，苏拉还面对着更大的挑战。由于影片的大多数场景都是由后期的电脑特效制作完成，这意味着苏拉必须幻想出所有场景。多数时候，他只能一个人面对着水槽，想象出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也只能一个人面对着空气，想象着虎视眈眈的理查德·帕克正在向自己步步逼近。

▲影片中看到的少年与猛虎对峙的一幕。而在拍摄时，少年面前什么也没有，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表演。

在接受柴静采访时，李安说：“电影就是相信。他不相信，你看怎么会相信。他就是属于这种，一试就试出来了。”苏拉相信自己的表演，也得到了李安的信任。在荧幕上，他用自然而不加矫饰的表演，让所有观众都相信，他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少年。

水槽里的汪洋

落日西沉。少年与老虎漂浮在倒映着漫天晚霞的海面上。没有一丝风。海面如镜。这样一幅迷人的画面，或许在现实世界里的任何一片海域都找不到。然而在台中市一个废弃的飞机场，一个专门搭建的大水槽里，这幅美丽的画面就此诞生。电影里的水上戏份都是在这个容量 17 万加仑、能够制造波浪的水槽里完成的。对于导演而言，能够掌控天气和波浪这两个元素至关重要。而与此同时，他也尽量避免水槽边缘弹回的浪影响拍摄效果。

▲影片中美到令人窒息的场景。

▲水槽搭建过程。

▲水上镜头拍摄过程。

即使能够掌控环境，水上拍摄依然充满艰辛。在拍摄一场有暴风雨的戏时，由于设备起雾导致整个拍摄暂停 12 小时，让李安一度陷入沮丧。当少年 Pi 仰天长啸，呼喊心中的神明时，李安甚至觉得他就是那个少年，大喊着“How does this work? Show me! Give me a sign or something。”

▲影片中的场景。

▲实际拍摄场景。

另一场重要的“沉船”戏则花费了 77 天完成。而只有当我们真正走进影院时，我们才会发现这 77 天的努力能够带给观众多大的震撼。“这是最纯粹的影院体验，也是 3D 电影的魅力所在。”李安说，“我为之感到骄傲。”

▲沉船镜头的拍摄。

或许在讲述一个精彩故事的同时，李安也在无形中推动着电影技术的发展。利用技术实现了不可能完成的场景，让我们沉浸在少年 Pi 的精神之旅，并且也能够欣赏到科技与艺术碰撞出的惊艳之美。

靠岸：也许不是终点

李安说，当小船最终停靠在墨西哥海岸，此时少年的心情，也正是自己结束拍摄时的心情。仿佛他就是那个少年，与老虎一同在太平洋上漂流了 227 天。这只内心的猛虎，让他接下了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时刻让他保持着精力和警觉，漂亮地走完这段命中注定的旅程。

当我们走出影院的那一刻，或许我在感谢原著作者讲出那么精彩的故事的同时，也应该感谢李安。他用一段历时四年的艰难旅程，给了我们一场 127 分钟的奇幻经历。用纯朴的少年、美丽的动物、伟岸而壮阔的大海和漫天的繁星，与我们探讨关于人生，关于信仰的种种。船已靠岸，而岸却不是终点。接下来的旅程，需要我们每个人，坚定执着地走下去。

（部分图片为 Parka Blogs 拍摄的官方书籍《The Making of Life of Pi: A Film, a Journey》内页，特此注明）